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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烟、话茶、谈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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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用的好茶叶,少不得要多叨光几文小赏了。

    照《群芳谱》所载,花茶有二十几种之多,现在仅存的不过三五种而已。茉莉花茶北平熏制的特别好喝,可是在上海喝当地制的茉莉花就不对味啦。在上海,珠兰花熏得比较好,在苏州要喝玳玳花茶,福州喝水仙花茶,这是茶中隽品,这大概跟花的产地有相当关系。北方喝花茶,几乎清一色都是茉莉香片,可是依据典籍记载:“茉莉花原出波斯,移植南海,滇广人喜栽莳之,花性畏寒,不宜中土……”曾经请教过一位管理花厂子的掌柜,据他说:“茉莉花品种甚多,优劣各异,制茶高手,闻望便知。北平茶行熏茶所用茉莉全部都是自己花匠(他们叫把式)在丰台温室培植的,实在数量不足,才在初窨偶或掺点儿洛阳茉莉。会品茗的茶客,茶一进嘴就能察觉出茶叶熏得不地道了,所以茶行不是万不得已,就连初熏都不肯用洛阳茉莉。”

    从前在广和楼听富连成科班,有一位干瘪瘦猴卖茶的老头儿,手提一只旧瓦罐,上头罩着一个百孔千洞的棉布套。差不多在中轴子武戏一下场,他步履蹒跚地走过来,从壶里给您倒上一杯滚热的香片茶来。这杯茶浓淡合度,甘香适口,喝下去真是如饮甘露一般的舒服。等大轴子唱到一半,他又来奉茶一巡,仍旧是又烫又酽,并且抽出一张黄纸,这是他从后台木牌上抄下来的第二天戏码。彼时戏报子上只写“吉祥新戏”,要想知道明天什么角唱什么戏,您要先睹为快,全凭他那张黄色茶叶纸啦!戏单看完,您掏个一毛两毛他就心满意足道谢而去。也许那时候年纪轻,到现在仍旧觉得那位苦老头的香片茶最过瘾了。

    宣统出宫后,故宫清理善后委员会曾经在神武门出售一批剩余物资,有大批云南普洱茶出售。先祖母说百年以上的古老普洱茶可以消食化水,治感冒、风湿,价钱比中等香片还便宜,所以买了若干存起来。到了冬天吃烤肉,吃完有时觉得胸膈饱胀,沏上一壶普洱茶,酽酽地喝上两杯,那比吃苏打片、强胃散还来得有效呢!

    来到台湾,最初只有文山茶,虽然粗枝大叶,尚堪入口,后来内地来的人多数喜喝香片。虽然本省熟谙茶道的人士,认为花茶“助香夺真”是一种低级茶,可是嗜者众多,在外销出口数量上比重很高,所以花茶制造经过精心研究,比较以前已经大有进步。近年来乌龙茶突然走时,极品冻顶乌龙要卖上万台币一斤,简直是骇人听闻了,其实说穿了也不过是福建武夷移植进来的别种而已。最近台大教授刘荣标研究出茶叶可以抑制带癌细胞的蔓延,并以乌龙茶功效尤著,今后乌龙茶的销路可能更趋升腾。我有一位朋友是乌龙茶制茶专家,他说起乌龙茶的历史来,几天都说不完。让我喝乌龙浅尝则可,喝久了就觉得不过瘾,还是痛痛快快喝几杯小叶香片才感觉心旷神怡。至于喝功夫茶,谈谈茶道,那都是文人墨客的雅事,我这只知牛饮解渴的俗人,是没有资格参加的。

    酒

    我从小就跟酒结了不解之缘,牙牙学语的时候,大人用筷子头蘸点儿高粱酒让我嗍一下,不但不怕辛辣,而且觉得津津有味。先祖母善制广东鸡酒,说是可以益气补中,小孩更能强筋健骨。我从束发入学,每逢做了鸡酒,总少不了我的一份儿。先君早故,我在十六七岁就要顶门立户,跟外界周旋酬应了。觥筹交错,自然酒量也逐渐增大,三几斤黄酒似乎还难不倒我。

    北平品酒名家有位傅梦岩先生,是前清度支部司官,一生别无所嗜,只好收藏佳酿。他家窖藏最名贵的酒有七十五斤坛装陈绍,据说是明泰昌年间,绍兴府进呈御用特制的贡酒。据说酒醴成醪,琥珀凝浆,黄琮似玉。这种酒膏,要先出一汤匙,放在大酒海里,用二十年陈绍冲调,忌用铁器,用竹片刀尽量搅和之后,把上面浮起的沫完全打掉,再加上十斤新酒,就可以开怀畅饮了。如果浓度太高,中酒之后,能沉醉几天不醒呢!他家一年一度的品酒会,由一桌增为三桌,佳酿传遍远近。当时市财政局局长杨荫华也是初出茅庐好酒之徒,怂恿我跟他一同参加梦老的酒会。酒会定有酒例,入会之人,先干主人所备陈绍一觥,然后随众入席。这一觥也不过能容一斤左右的酒,当时我们两人的酒量都在三斤以上,我俩一同举杯,有如长鲸吸百川一饮而尽,然后入座。谁知头菜吃完,我们便昏昏欲睡,等上第二道菜已经先后溜桌,所幸还没当场还席。后来才知道,我们第一觥酒里,掺有一小酒盅四十年陈绍,可见陈年好酒是多么容易醉人了。

    经过那次大醉,酒兴更豪,碰巧我的表兄王云骧也正对酒发生兴趣。有一天他忽发雅兴,想出了一个绝妙喝酒方法。当年北平西长安街饭馆林立,以春字为市招的有十多家,于是他约了两位酒友,每人坐一辆门口的熟人力车,从西长安街把口的四如春起,逢春必入,每人花雕半斤,只点一只下酒菜,吃完就走。接着西湖春、大陆春、新陆春、春园、宣南春、庆林春……一直喝到府右街的美华春西餐馆。一进门就要花雕,一号茶房领班老王看大家步履跼躅醉眼蒙眬,酒意已浓,给开了两瓶啤酒。喝完出门,啤酒上溢,小风一吹,真是车如流水般,相继出酒。第二天被家姑丈王嵩儒知道,他出了一个诗题“醉遍长安十家春”,用辘轳体,罚我跟云骧各作律诗四首。诗虽不记得了,可是经过这次教训,从此再也不敢酗酒丢人了。

    光复之初,刚到台湾,酒厂制造出来的酒,种类倒是不少,什么太白、红露、米酒、橘酒,不是有股子怪味,就是香气太浓,能喝的只有清酒跟啤酒而已。既没有合口的美酒佳酿,所以凡是应酬场合,都是浅尝辄止。后来花雕问世,埔里酒厂的厂长张润生兄想跟我赌酒,每人要喝零点六公斤装的一瓶花雕,等我两大碗老酒下肚,他才知道找错对象,我是不可轻侮的了。我自从十二指肠手术后,烟固然是坚壁清野,酒也举杯为敬,所谓烟、茶、酒闲中三种生活次需品,烟已成了拒绝往来户,酒变成了中小企业,只有茶,仍旧保持前贤王肃、刘缟之风,遇到极品香片茶总要牛饮一番尽兴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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